凤凰山的石头

        凤凰山到底有多险峻？
        巍峨嶙峋，奇峰突兀，巨石伟挺，绝壁如削……
        登凤凰山的路到底有多崎岖？
        一级一级的台阶，曲曲折折地延伸。一些路段，宽处也就一米多，窄处仅有几十公分，只能容一人仄身。平缓处尚且陡过楼梯，危险处则犹如天阶。有的台阶直接是从巨石上凿出来的，爬山实际上是爬石头。好几处险地，一边临深渊，一边挨绝壁，令人头晕目眩、心惊胆颤……
        登凤凰山到底有多累？
        从兴致勃勃、步履匆匆、精神抖擞、一步一阶，到呼吸急促、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双腿发颤；再到头重脚轻、跌跌绊绊、手脚并用、狼狈不堪……石阶旁、亭台下、铁索边……到处可见东倒西歪、喘气休息的人……
        既然凤凰山这么险峻，登凤凰山的路这么崎岖，登上凤凰山这么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千里迢迢来丹东，来凤城，来登凤凰山？
        有人说是因为凤凰山的树，郁郁葱葱、满目苍翠。春天繁花似锦，夏天万木葳蕤，秋天层林尽染，冬天斗雪傲霜……特别是那株迎客松，植根绝壁，直插云天……
        有人说是因为凤凰山的云，早晨朝霞满天，黄昏暮云合璧，雨天云遮雾绕，晴时天高云淡……
        有人说是因为凤凰山的水，清流飞泻而下，溪水潺潺流动。“东北第一泉”轻盈飘逸，“佛池”活脱灵动，“圣源”清澈见底……
        有人说是因为凤凰山的神秘，庙宇遍布，古刹通幽，香火缭绕，暮鼓晨钟。紫阳观、朝阳寺、药王殿、娘娘庙……还有深不可测的溶洞，难以名状的深涧……
        凤凰山有声名、有灵气、有气魄、有历史，厚重、雄浑、大气，吸引人、净化人、震撼人……
        那么，凤凰山最吸引人、净化人、震撼人的到底是什么？
        我感觉，是它的石头。
        
        出凤城不远，一座惊天动地的石头山峰突兀而立，横空而出。对我这个来自西北，看惯了黄土高坡的人来说，真是惊心动魄，望而却步，感到那座山比天还高，石头比山还大，不可思议。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石头山，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巍峨挺立，如刀劈斧砍、锛断锯裂，让人屏气凝神、呆若木鸡……
        调整好心绪后，我开始登山。
        “小牛背”、“烽火台”、“双鱼石”……一台、一台地上，一个景点、一个景点地看……渐渐地，汗如雨下，口干舌燥，筋疲力尽……
        “老牛背”是将一条光滑的岩脊当路来走，最窄处仅十几厘米，最宽处也不过30余厘米，岩高万仞，危崖凌空，悬壁飞天。人在“牛背”上行走，免不了心里发虚。我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双腿打颤，一步都不敢迈，两名同伴一前一后将她架了过去。
        “天下绝”是在悬崖岩石的缝隙中开出的一条通道，只有几十厘米。有一段还凹在石缝里，弯下腰才能走过去。尽管有护栏，但往下俯瞰，宛若倒立，还是令人心惊肉跳。游客们躬下身体悄悄通过，谁也不敢大声喧哗，仿佛说一句话，会震落头顶的巨石似的。
        还有“夹扁石”、“百步紧”，还有“大石棚”、“箭眼峰”……
        凤凰山的美景，不管多雄、多险、多幽、多奇、多秀，都离不开石头。
        凤凰山的石头，远看是个整体，一片靠着一片，一块紧挨一块，山连着山，石连着石，可谓排山倒海，浩浩荡荡。近观却是由无数的个体组成，或独立，或连体，独立的一枝独秀，鹤立鸡群，连体的摩肩接踵，列队出征；或立在顶巅，或压在下层，立在顶巅的脱颖而出，昂首苍穹，压在下层的负重载沉，默默无言……
        凤凰山的石头，绝不是光秃秃的石块堆砌，而是和绿树、流水的有机融合，浑然天成。石上有树，树下有石，石中有水。石托着树，树罩着石；流水环绕着石头，石头拥抱着清溪，流水使石头更加灵动，石头使流水越发明快……
        石头是凤凰山的根，有了石头，凤凰山才横亘于地，矗立云天，千年万年，万年亿年，不管狂风骤雨，冰雪寒霜，稳稳当当，巍然屹立……
        石头是凤凰山的魂，有了石头，凤凰山才有了精气神。凤凰山的石头，有的像人，有的似兽。“参娘望夫”、“母子朝山”活灵活现，“龟猴朝圣”、“虎卧峰顶”惟妙惟肖……
        凤凰山的石头，雄伟、壮美，有东北人洒脱、豪迈的禀赋；凤凰山的石头，硬朗、大气，有满族人坚定、执著的品行！
        有一块直愣愣悬挂立起数百米的岩石，石体之大似乎非世间物体，鬼斧神工。凤凰山玻璃栈道就跨在近乎直立的绝壁上。沿着栈道爬上垂直的悬崖，你怎能不惊叹劳动者的聪慧和勇气，感念修栈道的难度及不易。
        凤凰山上的很多路都开在岩石上，踩脚的踏步直接是在岩石上凿出来的。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很多踏步都是人工凿的。在如此危险的地方，如此坚硬的岩石上，凿出一条路的艰辛可想而知。我能想象这样一幅场景：一位开凿者在绝壁上一锤一锤地敲击着岩石，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那么庄严而圣神。当他伏下头的时候，晶莹的汗水就摔落在岩石上，闪耀着坚韧与不屈的光芒，闪烁着开拓者理想与憧憬的光辉；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无遮无拦的太阳就抚摸他沉思的目光。当棉纱般的白云在阳光下慢慢抒展的时候，他就觉得再没有什么比用自己的力量去开凿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更伟大的事业了。他用粗糙的双手、满脸的汗水和坚毅的眼神告诉人们：我就是要给大家凿出一条路，这是我生命的意义所在。我凿的路，你尽可以放心大胆地走。
        当你仔细观察那些岩石时，感到岩石好像也是活的，有灵魂有生命的，似乎也在说话：尽管修路将我凿得遍体鳞伤，但为了人们能顺利通过，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大家踩在我的身躯上通过，是我的幸运与荣光……
        这些石头，就像凤城的历史一样雄浑、厚重，像凤城人一样憨实、沉稳。是凤城人给凤凰山的石头赋予了灵秀与活力。凤城，因为有了凤凰山的神奇壮丽而生辉；凤凰山，因为闪烁着凤城人的勤劳智慧而多彩。
        等你登上山顶，站在岩石上眺望，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精美绝伦的所在：仰望苍穹，蓝天碧碧，白云飘飘，万里无际；平视关山，逶迤连绵，众峰比肩，群山互拥，影影绰绰；俯瞰大地，楼房幢幢，流珠溢玉，村舍点点，阡陌纵横……这时候，你怎么能不感念脚下的石头？
        凤凰山的石头，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大、最奇、最险、最灵性、最动感、最厚重的石头。
        
        作者：许曙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